法官李冲的“周二之约”

2008-04-18 10:06
    这就是我的一本账,我想看看法院和法官是不是真心实意地帮我……

    2004年4月9日深夜,湖北省武汉市汉阳区古楼社区居民马兰英探视完住院的母亲后回家,途中遭到6名未成年人抢劫,她身中数刀。经抢救,她的脾脏被摘除,右手残疾。6名凶手先后落网,汉阳区人民法院判决他们的监护人共同赔偿马兰英经济损失12.8万元。可是,赔偿款的执行难题也随即而来:6名未成年人的父母有的离异、有的下岗、有的长期见不着面、还有的是刚刚出狱。而马兰英一家,丈夫下了岗,自己也因此次受伤而丧失劳动能力。

    当这起执行案件转到了专门执行大案、难案的李冲法官手里后,为啃下这块“硬骨头”,李冲和申请人马兰英约定:每周二专门办理该案的执行工作。李冲感到,这不仅仅是与当事人个人的时间约定,更是以法律名义的承诺。于是,每逢周二他都会与马兰英互通电话,或见面交流信息,寻找相关执行线索,时至今日,风雨无阻。而马兰英为了“有证据地掌握法院和法官是否真正司法为民”,从2005年4月申请案件执行开始,便以残疾的右手,暗自艰难地写起了日记。近3年来,她的102篇日记清楚地记录了李冲锲而不舍地为她主张权利的过程,其中包括她刚开始对法院和法官的埋怨、怀疑甚至抵触的心理,慢慢转变为理解、支持和感激的心理变化过程。

    执行近3年来,12万多元的赔偿款,虽说迄今只拿到了4.3万元,但当事人马兰英说,“还算欣慰。”

    3年来,李冲自己都记不清与马兰英跑了多少次路了。今年2月19日上午,又到了他们的“周二之约”,躺在病榻上的母亲对马兰英说:“咱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,到了法院见到李法官,代我握握他的手,拜个年。”于是,马兰英遵照母亲的嘱托,来到法院代她的母亲来拜年,感谢李冲经过3年努力,陆续为她要回了4万多元的执行款。激动中,马兰英拿出了自己写下的102篇日记。直到这时,李冲和法官们才知道这位细心的弱女子,艰难记录着执行经历的点点滴滴和人间真情!“这就是我的一本账,我想看看法院和法官是不是真心实意地帮我……”马兰英对此解释说。

    我见他那个样子,鼻子酸酸的

    在寻找被执行人的过程中,执行法官遭遇的往往是被执行人极端的不满和冷眼甚至谩骂,李冲的境遇也不例外。但他说:“这算什么,我是干这份工作的,就应该承受。有时连祖宗八代都被当事人骂了,但只要能找着被执行人,我也就认了。”

    马兰英的这起执行案件,被执行人之一阳阳的父母离婚,阳阳判给了父亲,但没有工作的他一直没有管过阳阳。当李冲找到他时,他态度十分不好,还对李冲、马兰英进行辱骂。无奈之下,李冲找到阳阳的母亲王某,王在一所幼儿园上班,每月工资800元,还要交300元房租。她说孩子不归自己管了。李冲带着马兰英往返多次,通过与有关方面协调,对其工资账号进行了查扣。后经过协议,在保证生活的情况下,由王某每月支付200元。

    被执行人之一俊俊的父亲舒某是低保户,平时在社区做卫生拿些补贴,月收入加起来也只有400多元。李冲找到他说:“你没教育好孩子,孩子犯罪有你的责任,你们既对不起孩子,也对不起受害人。”几番话下来,舒某主动提出与马兰英轮流吃“低保”,存折上每月200多元钱,两人每月轮流取,取后都把存折交给李冲,由李冲转换。但马兰英怕去领款时遇到舒某遭冷言冷语,便要李冲帮忙代领。于是每到隔月的15日,李冲都准时出现在低保窗口前的队伍中,一个酷暑天,马兰英远远看到身材魁梧的李冲在排队的人群中热得不停地擦汗,她说,“我见他那个样子,鼻子觉得酸酸的。”

    我也是爱面子的人,法官这样细心,我愿意配合

    常有人问李冲执行中有什么诀窍,他说,执行法官必须是“全能选手”,首先心里应该装着人民,要能吃苦,能吃亏,要能承受各种压力,因为工作中什么样的事都可能遇到。

    一次执行,当事人答应给钱,但当事人独自守着水果摊,一时无法离开,李冲只好充当临时水果摊主,还真卖出过水果。一位当事人身体不好,经济状况又差,他便帮当事人研究处方,还联系医药企业帮她筹医筹药。时间一长,许多药名他不但能脱口而出,药物用途也了然于胸。在执行一起“离婚财产分割案”时,女方担心到前夫家搬财产会激化矛盾,于是请李冲等六七名法官前去帮忙。法官们便充当起搬运工,将冰箱、彩电等家电从三楼搬下来,再叫车送到女方住处。在一桩“离婚抚养费案”中,女方在城里,男方在郊区,幼子随母亲生活。法院判决男方每月支付300余元抚养费,但男方拒不支付。李冲来到被执行人家中,不巧男方外出打工,只有其父母在家。一见法官上门“要债”,两位老人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。李冲见状,并没急着谈案子,而是先聊家常,跟老人聊种地,聊养伢,聊生活中的琐事和困难。见对方脸色缓和,李冲才适时提到案件,说,人人都有困难,女方在城里生活费用会更高些,加上带着孩子恐怕更难……家常聊到最后,两位老人不但爽快地答应支付抚养费,还主动提出将钱存到女方存折上,免得女方来回跑。对此李冲说,其实绝大多数当事人是讲道理的,只要沟通了、理明了,工作也就好做了。

    在多年的办案过程中,李冲还养成了进当事人家门前先脱掉法官服的习惯。他解释,“爱面子”是人之常情。如果当事人的邻居街坊总看到身着制服的法官进进出出,免不了猜测和指指点点,这对当事人心理会造成压力。是的,李冲这个“体贴”的习惯,使不少当事人暗自感动。马兰英案的被执行人之一畅畅的母亲坦言:“我也是爱面子的人,法官这样细心,我愿意配合。”

    今年44岁的李冲,是武汉市汉阳区法院执行局的一名普通法官。2002年从事执行工作以来,先后执结各类执行案件500余件,每年的执行案件数量均居全庭榜首。为此,他先后多次被评为“办案能手”、“调解能手”和“优秀公务员”。2月26日以来,武汉晚报以多个整版的篇幅,以《百篇日记记录法官3年讨债历程》为题,连续数日报道了李冲3年来为马兰英艰苦讨债的事迹。此后,武汉法院网将李冲的相关报道全文上线,电视、报纸等媒体也纷纷要求目击李冲与马兰英的“周二之约”。

    (原文刊载于《人民法院报》2008年3月25日头版头条)